這天,莫離下班,到停車場取車。
轉角處,傳來聲音----
“我買了你最愛的交響樂演奏會門票,我們快去吧!”
“沒心情。”
“那我們去吃日本菜好嗎?我在那間米芝蓮餐廳訂了位,你一定會喜歡的。”
“沒胃口。”
“你是不是不舒服?要看醫生嗎?”
“我是護士,一天到晚見的也是醫生,還看不夠嗎?”
“那麼……”
“大庭廣眾,你別拉拉扯扯……”
莫離忍不住走過去:“請問,需要幫忙嗎?”
那眼睛又圆又大的女郎立即說:“這是我和女朋友的私事,請你不要多管。”
“誰是你女朋友?”那狭长眼睛的女郎馬上走到莫離身邊:“莫博士,你可以送我一程麼?”
莫離認得對方是兒科護士陶潔儀。
“當然可以。”
圆眼睛瞪著莫離,眼裡冒著火光。“潔儀----”
“別理她!”陶潔儀把手伸進莫離的臂彎裡:“我們走吧!”
車子駛出停車場,莫離問:“你住在哪裡?”
“請你在下個街口停車,我自己乘港鐵便可以,不敢勞煩莫博士。”
“舉手之勞,你不用客氣。”
“不,請停車。”陶潔儀堅持。
莫離只好把車停下來。
“謝謝你。”陶潔儀揮手道別。
莫離驅車往盡歡吧。
才走進門口,小鄺已攔在眼前:“小何請病假,人手不夠,你幫忙當侍應,沒問題吧?”
“當然沒問題。”
“那先到休息室換制服。”
“好。”
莫離換好制服,便開始端酒捧餐。
明空看見她,皺起眉頭:“你不必這樣。”
“小鄺說人手不夠。”莫離吶吶地說:“盡歡吧一向服務至上,不能壞了招牌。”
“但你堂堂郡主……”
“那是很久以前的事。”莫離笑:“現在的我只是一個平民百姓。”
“你還是個博士。”
“虛銜而已。”
明空沒法:“當我欠你一個人情。”
“你我之間,不用說這些……”莫離看見明空眉頭似乎擰得更緊,連忙補充說:“我們是好朋友,應該互相幫忙。”
“好吧!”
當了半夜侍應生,莫離發覺這工作完全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容易。顧客的耐性只有百份之一分鐘,也恨不得服務員全是千里眼順風耳千手百臂觀世音。
莫離越想在明空面前搏取好表現,就越是失準。不是落錯單,就是端錯酒,或是打破杯碟,簡直是烏龍百出。
明空看在眼裡,只覺又好笑,又有點小感動。
這時候,莫離收到指示,送半打啤酒到客人桌上。
“居然是你?”客人一把扣著莫離的手腕:“莫博士----”
莫離看仔細,原來是剛才停車場内與陶潔儀拉扯的圆眼睛。
她把手輕輕一翻,已甩開對方:“世界真細小。”
“你從我手上搶走潔儀,為什麼又拋下她?”圆眼睛很是憤慨。
“你誤會了,我和潔儀只是普通同事。”
“今天是普通同事,誰知道明天會發展到什麼地步?”
“你這人真是……”莫離想了一下:“多疑善妒。”
“我是多疑,我是善妒,一切只因爲我愛她。”
“但不能「因愛之名」而勉強別人……”莫離看著對方的臉:“你真的愛她?”
“當然。”
“但你好像比潔儀小好幾歲……”
----其實莫離已算有「口德」,眼前人英姿颯爽,還長著一張孩子臉,看起來絕不超過二十五。但陶潔儀已是昨日黃花,保守估計,應該接近四十。兩人站在一起,像對姑侄,不像情侶。
“性別不是問題,年齡又怎會是問題?”圆眼睛大聲說:“我愛潔儀已經十五年,就是打死我,我也絕不放手!”
“十五年?”莫離饒有興趣地在她面前坐下:“那你豈不是十歲就愛上她?”
“是十歲零九個月。”圆眼睛咬著唇:“但後來我去了美國唸書,大半年前才回到香港。”
“十數年來,你一直沒有別人?”
“絕對沒有,我心裡一直只有潔儀。”圆眼睛豎起三隻手指:“此心可証天地。”
“可以說說你們的故事嗎?”
“好。”圆眼睛喝了口啤酒:“我叫鄭旭涵,今年二十四歲。”
“十歲零九個月那時候,我遇上我的守護天使。”
----小旭涵遇上車禍,傷了腰椎神經,雙脚暫時性癱瘓。
她自暴自棄、不肯接受治療,像一只受傷的蝸牛,拚命往自己的軀殼裡退縮進去。
還晚晚從惡夢中驚醒,臉上半是冷汗、半是熱淚。
當時的病房護士,陶潔儀,總是安慰她、替她擦臉,輕拍她的背,哄她入睡。
陶潔儀還不惜犧牲休息時間,百折不撓地勸導協助小旭涵做物理治療。
小旭涵越來越依賴陶潔儀,幾乎一刻也離不開她。
最後,小旭涵痊癒出院,却被送到美國讀書。
雖然兩人分隔兩地,但一直保持聯絡。
往後的日子,每當鄭旭涵遇上困難、挫折,她就會想起陶潔儀那溫柔的笑容。陶潔儀成了她的人生目標----她刻苦發奮上進,立志要成爲陶潔儀的守護者。
鄭旭涵學成回港,馬上向陶潔儀表白。
卻被斷然拒絕。
鄭旭涵沒有氣餒,繼續向陶潔儀發動猛烈的追求攻勢。
屢敗屢戰,屢戰屢敗,無限輪迴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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聽完鄭旭涵的故事,莫離被感動得一塌糊塗----原來眼前人不是登徒子,而是一名痴情種。
“我想,我可以幫助你。”莫離擦擦眼睛。
“你?”鄭旭涵滿臉疑惑:“你想怎樣幫助我?”
“解決問題要從根本著手。”莫離蠻有信心地說:“不是沒頭沒腦往前衝,而是應該好好瞭解,潔儀拒絕你的原因,才能對症下藥。”
“我就是想破腦袋也不明白----”鄭旭涵捧著頭:“不是我自誇自讚,我外表還算不錯,性格開朗、家境殷實、事業雖是剛起步,但前途光明----我一直很受女孩子歡迎,實在不知道潔儀嫌我什麼?”
“你嘗試過直接問她嗎?”
“當然問了,但說來說去,總是三個字----”鄭旭涵苦笑:“不適合。”
“讓我跟她談談,也許可以把謎底解開。”
“真的嗎?”鄭旭涵大力握緊莫離的手:“大恩大德,沒齒難忘!”
“太言重了。”莫離連連擺手:“我會盡力而為。”
-待續-